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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马迁:传说与猜想

时间:2020-11-25   浏览:472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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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载转11月25日《陕西日报》第13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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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司马迁祠墓。本报记者 卢萌摄


“渭河,未讲完的故事”要把司马迁收进去,是有一定道理的。虽然司马迁是韩城人,韩城并不在渭河边上,甚至连渭河流域都算不上,但司马迁却长期供职在渭河南岸的长安城里。就是在这座城里,他惹恼了汉武帝,从而遭遇了宫刑的耻辱。宫刑后,司马迁愤而著书,才有了伟大的《史记》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司马迁当然可以算作渭河岸边、八百里秦川上的伟大人物。

远在西汉的司马迁,距今已经2000多年了。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化作了泥土,但《史记》的光芒却照耀了后世。他的功绩,他的思想,早已跨越历史,跨越国界,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,从而被称为“世界名人”。文豪郭沫若曾赋诗称赞司马迁“功业追尼父”,意思是他的地位仅次于孔子。他的故事,不但被载入史书,同时也广泛地在民间演绎和传说着。尤其是在他的故乡韩城,文字之外,更是流传无数鲜为人知的传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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退休教师同养丁每天最大的乐趣,就是待在太史公遗祠,给慕名而来的游客讲解司马迁的故事。 本报记者 卢萌摄


司马迁是哪儿人


很多人以为这不是个问题,司马迁不就是韩城人吗?

是啊,按照目前比较权威的说法,司马迁的确是韩城人。司马迁自己就在自传里说过:迁生龙门,耕牧于河山之阳。龙门在哪儿呢?就在韩城境内北部,黄河走出晋陕大峡谷的地方。但是,也正因为有了司马迁的这句话,从而使他的祖籍地归属成为争论的话题。陕西韩城人说:司马迁是韩城人,理由是,司马庙在韩城,司马迁的墓在韩城,司马迁的后裔也在韩城。而山西河津人却说:司马迁是河津人,因为河津也有龙门,而且刚好处在山的南麓和黄河的北岸,河津的位置完全符合司马迁自传里所说的“河山之阳”。更重要的是,河津还有一个“司马村”,村民全都姓司马,而且有祠堂,有族谱,有司马庙。这些年来,一河之隔的韩城和河津,因为司马迁祖籍地的归属问题,嘴皮官司就一直没有停歇。

那么,司马迁到底是哪里人呢?韩城市政协原主席、司马迁后裔冯双民说:韩城和河津的说法都有一定道理。因为在历史上,河津和韩城先后同属晋国和魏国,就是按照西汉时的行政区划,河津和韩城也应在一个行政区域,不像现在区分得如此清楚,一个在陕西,一个在山西。司马迁所说的“迁生龙门”,到底是河津龙门呢,还是韩城龙门?这就看如何来解读了。

司马迁的72世孙同养丁说,“迁生龙门”里的龙门,并不是黄河上的龙门,而是韩城巍东塬上的“龙门砦”,也就是传说中的“南高门”村。司马迁进京做官以前,一直就生活在龙门砦。支持这一观点的还有研究司马迁的专家张大可。张大可说,龙门砦,地处黄河以西、巍山以东,按照中国古时候的说法,河之西和山之东,同样为“阳”。所以,司马迁所说的“迁生龙门”,指的应该是位于“河山之阳”的龙门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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矗立在司马迁祠墓景区的司马迁塑像。本报通讯员 宁永泉摄


司马故里无司马


大凡名人的故里,一般都会有与名人同姓的后裔。比如,孔子的故里就一定有姓孔的,孟子的故里一定有姓孟的。但是奇怪的是,在司马迁的故里韩城,一个姓司马的人也没有。

他的族人后裔全都改成了姓同或者姓冯。

韩城当地有个说法:韩城汉后无司马,冯同二姓撑门庭;花开两枝根不变,清明共祭一祖宗。

很多人都很纳闷,司马迁的后人为什么要改成姓同和姓冯呢?不管是姓同还是姓冯,说法大体一致,说是在司马迁受刑之后,为了躲避朝廷的迫害,他的后人把原来的姓氏司马,一分为二,在“司”的旁边加上一竖,变成“同”;在“马”的旁边加两点,变成“冯”,以此作为新的姓氏,隐匿繁衍。

对这个说法,民间有很多人不太认同。理由是当年司马迁受刑之后,朝廷并没有株连九族,谈不上躲避所谓的灾祸。真正的理由很可能出于“躲耻”。司马迁所受的宫刑,不管是放在今天还是历史上,都属于奇耻大辱。司马迁自己也认为是他让整个家族蒙受了耻辱,从而留遗言,在他死后,不要将他埋入祖坟。不仅如此,他在写完《史记》之后,很快就离开了韩城,隐居在了华山,而且一隐就是18年,直到去世,再也没有回到韩城。所以,还有一种传说,司马后裔的改姓,不是族人要改,而是司马迁自己提出的改姓。因为,他不想因为他的原因,让整个家族都跟着蒙羞。

改成了姓冯和姓同的司马后裔,后来都离开祖居的龙门砦,隐居到另外一个叫徐村的地方。据说,徐村最早的名字叫“续村”,隐含有“续存”的意思。徐村现在归属韩城市芝川镇,村民全部为冯同二姓。

今天的徐村,不光有司马迁墓,还有太史公遗祠和家族的碑刻。据碑刻记载,徐村真正立祖,是在明朝时期。族谱最顶端的两个人,一个叫冯钊,一个叫同茂。繁衍至今,司马后人多达数千人,除了徐村外,韩城的东赵、上景峰、富村、上官庄、赵峰等村庄,以及合阳县的辛堡村,都生活着大量的司马后人。著名演员冯远征,就是上官庄的冯氏后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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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观拜谒司马庙的游客正走过被誉为韩城三大古桥之一的芝秀桥.本报通讯员 宁永泉摄


司马庙的选址很有讲究


司马庙属于“民办庙宇”,是历史上韩城当地老百姓自发筹资修建的,距今已有1700 年的历史,是韩城著名的文化旅游景点。司马庙虽然很小,但是远远看去,却是气势巍峨,高踞云天之上,一点儿也不像个民间小庙。

庙门上的牌匾为著名书法家启功所写。郭沫若曾提笔为司马迁写了一首诗:龙门有灵秀,钟毓人中龙;学殖空前富,文章旷代雄;怜才鹰斧钺,吐气作霓虹;功业追尼父,千秋太史公。对于这首准确、高度评价司马迁的诗作,学界普遍认为,不但诗的内涵非常好,字也好,是郭老书法的精品之作。这首诗后来被碑刻之后,拓片成了最抢手的韩城旅游纪念品之一。

司马迁是龙门砦人,真骨埋在徐村,可司马庙为什么却建在离家几十里以外的韩奕坡上呢?一位民间学者说,别看这座庙建得不大,但选址很有讲究。据说当年司马迁死后,族人去华山运尸,途经芝川韩奕坡时,停留了一下。此地有个尼姑庵,司马迁的姐姐在此为尼,族人前往询问司马迁如何安葬。他姐姐说,司马迁生前有遗言,死后不入祖坟。于是,族人就给司马迁单独选了一块墓地,埋了真骨。后世人觉得司马迁魂归故里时,曾在韩奕坡停留过,也算一处歇息之地,于是就在这里也建起了一座坟茔,埋入了司马迁生前穿过的一双靴子。坟在韩奕坡的最高处,先是围了一圈墙,然后逶迤而下,一路建了庙宇。

那位学者说,司马迁生前受的是宫刑,宫刑也叫绝刑。而司马庙所选的这个韩奕坡,恰恰又是个绝地——它从梁山而出,绵延数十里,到了芝川,突然就成了断头山坡,绝了,断了,仿佛命中注定,就是为一个受过绝刑的人专门准备的墓地一样。山人合一,同相悲悯。


司马迁对韩城人的影响


一个人因为说真话而遭受了宫刑;宫刑之后,又忍辱负重,完成了千秋伟业。这件事对周围的人有没有影响呢?答案显而易见。

作为司马故里的韩城,司马迁的遭遇和精神,无疑对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有着深刻的熏染。凡是和韩城人打过交道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:口才好不是韩城人的长项。韩城人的特点是多干事,少说话。这种地域特点,显然是受了司马迁的影响,“祸从口出”的道理,经过一代一代地强调和渲染,不知不觉就成为一种文化和习惯。话一少,劲就用在了干事上。多年来,韩城之所以能取得飞速发展,不能简单地归于其煤炭资源丰富。韩城人不爱在嘴上费工夫,把劲全都用在了腿脚上。

在陕西,韩城是个很独特的地方。不管是语言、风俗还是饮食,它都和周围县市大相径庭,既不像关中,也不像陕北,更不像河对岸的山西。韩城人的口音,到死都不会改。别人把妻子叫“媳妇”,他们叫“囚子”;普通话里的“城南”,到了韩城话,就变成了连声母都不一样的“社塱”。吃饭也一样,他们津津乐道的“羊肉饸饹”和“胡卜”,外地人简直难以下咽。尤其是羊肉泡,不管是关中还是陕北,都是有调料和盐巴的,可韩城的羊肉泡却是“甜的”,一点儿盐也不放。这样的例子,在韩城举也举不完。最重要的是,韩城人对这些“不一样”非常看重,非常引以为豪。

同处陕西,同处黄河岸边,韩城为啥就这么不一样呢?仔细分析,除了在冷兵器时代,这里因为地处偏僻,山河阻隔,很难受外界影响,从而大量保持了原始的古音和独特的风俗,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,那就是因为他们拥有司马迁。

司马迁生前虽然因宫刑而受辱,但死后,声望越来越高,影响越来越大。作为司马同乡,韩城人很以司马迁为荣,坚定地认为,司马文化代表的就是“正宗文化”和最先进的文化。于是,他们就在骨子里,顽强地排斥着外来文化,独独只对京城文化“网开一面”,愿意有限度地予以接受。以民居为例,韩城人盖房子,不会参考陕北的窑洞,也不会学关中的厦房,他们只仿照北京的四合院,而且也只是仿照而已,绝不照样移植。他们要追求自我特色,所有的大门上方,必须悬挂或者刻写牌匾,要么是“耕读传家”,要么是“谦受益”,等等,总之要体现出韩城的书香文化。韩城是什么地方?是司马故里,是“上了司马坡,秀才比驴多”的地方!

由此可以看出,司马迁在他的故里,已经被尊崇成了一种文化符号,一种精神图腾。他已经不是一位单纯的史学家、文学家和思想家了,他更像光芒万丈的神灵,深植于韩城人的心中,无处不在,无时不在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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